“被面子”的奇特魅力

更新时间：2025-03-18 17:06  浏览量：5

名角与“被面子”并无直接的关系，但在特定的环境气氛中，“被面子”却能显示出相当奇特的魅力。

在兰州秦剧舞台上，大红大绿的绸缎被面子往往与名家的表演相映成辉，构成了别有情趣的剧场演出效果。著名秦腔须生演员乔新贤，半个世纪来专工丑旦的王辅生老先生，以及李爱琴、肖玉玲等名家来兰州演出《放饭》《看女》《周仁回府》等名剧时，兰州秦腔迷情不自禁，便使出“被面子”的招法，把剧场弄得热热闹闹。前些日子，河南马金凤、牛得草一行来兰演出，兰州剧院也出现被面子“亮相”，一披就是七八条，似乎没有被面子从观众席抛上或送上舞台，这场戏就少了精彩，那演员怕也是平平然了。

有人把这种剧场现象称做“搭红”、“抛红”或“披红”。即使平时在兰州四十八个茶园戏社中，观众给演员“抛红”的景象也时有所见，有的茶园一抛就是四五十条被面子，真可谓盛兴一时也。

群众为李爱琴披红

名角在戏台上被披上被面子，据说在兰州由来已久，其生发衍变也“随时而异”，虽然目前尚未见到可靠的依据，但这种现象是耐人寻味的。听老人讲，兰州很早以前有个商人是个秦腔迷。一次，他为家室及亲朋好友捎了几条新被面子，路过戏园子被秦声乡音所缠，兴致大发而看到深夜。待压轴戏开锣，名家登场，满场观众热情沸腾时，这位商人忘了手中何物，挥臂一抛，意使戏台上流光溢彩，其中一条正好搭披在演员肩上。观众惊余，方知是缎被面子，遂问那商人，曰“是送给名角的”，这场戏的演出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随后又有仿效者出尽了风头，一抛再抛，看红火的人频频涌进戏园子，演员亦声名大噪。为谢观众的捧场，戏班头儿带着名角及后生演员寻找“抛红”者家门“谢红”。如此绵延下来，“抛红”便成了金城戏曲观众特别是秦腔迷们独特的表达心境的方式。

群众为李小锋披红

随着秦腔的冷热沉浮，“抛红”也时有时无。不太看戏的青年人，自然无法理解个中情致，怎么也把被面子和名角联系不起来。当处在“低谷”的戏曲艺术又有回升景象时，当人们想念已久的表演艺术家重现舞台时，观众兴致复发，再度出现“抛红”热，而目缎被面子更讲究质量和色彩。在我看来这是件好事情，值得保护、研究和引导。但是，它的出现又不免引起各层次人士的议论。有人认为，这是老习气，太落后；有人认为，台上正在聚精会神地演唱，台下正在津津有味地观赏，倏忽间抛上一物，会搅乱演出，造成演员与观众情绪的中断；还有些“圈子里”的人觉得，给名角披被面子会引起演员之间的不团结，如有的演员不够名角的格，便四下找人来“抛红”造声势，这种原始的戏曲派生物应送入博物馆让其“定格”。可是兰州的秦剧舞台，包括茶园戏社自乐班及豫剧演出等却依然如故。我曾跟一位戏摊老板交谈这种情况，他言：“为什么总对抛被面子看不起呢？我要的欢乐，观众也要的是情趣。大家高兴，有何不可？这同歌舞厅送花蓝、足球场上啦啦队的所作所为，不是异曲同工吗？你们的大戏获了什么奖，也不过演上几场罢了，就是不想办法把剧场搞热闹。”不能说这话没道理。

群众为演员披红

戏曲表演艺术在兰州舞台上派生出来的由观众参与的“抛红”举动，不能排除一些负面影响及有的演员“自我抬捧”的劣迹，但它的初衷和对演员成长所起的积极作用，是应该承认的。秦腔等地方戏曲，原本就是民间民俗文化，有着极强烈的自娱性和人民性。在一个特定的氛围和特定的历史流程中，剧种的个性和舞台面貌，本来就包括它的观众的独特创造和习尚。兰州的“抛红”现象就应该放在这样的层面上去认识。要让秦腔出人才、出精品，面向演出市场，甚至要让剧团“自己养活自己”，就应该汲取一切有益于戏曲艺术发展的因素，包括“抛红”这种对演员成名有一定良好影响的做法。

秦腔披红

戏曲艺术是演员和观众共同创造的艺术，在戏曲艺术生产的全过程中，编剧、导演、演员的使命是完成第一度、第二度的创作，当戏立在舞台上公演，便进入了由观众参与的第三度创作。“抛红”的动因和初衷就是对好戏和名角的生动赞肯，与鼓掌、喝彩有异曲同工之妙。戏曲艺术本来就有这样的“间离性”，允许观众的参与。离开了来自观众的多种形式的品评奖掖和指贬（如喝倒彩），戏剧就无法提升，演员就难以成名，难以成为观众心目中的偶像。我觉得，当戏曲艺术回归到老百姓中时，我们需要再一次的理解和认识“抛红”这种有趣的现象，保护和引导由观众自觉参与的、富有剧种艺术个性、富有地方特色的独特创造，这肯定会有益于戏曲艺术的振兴和繁荣。（文/森林，原载1996年《当代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