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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妹妹夹块肉,妈妈直接将一盘肉扣我头上:蠢货,你想害死她吗

更新时间:2025-07-31 23:50  浏览量:1

我给妹妹夹块肉,妈妈直接将一盘肉扣我头上:蠢货,你想害死她吗(已完结)

我家小妹那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苗子,才六岁大的时候,就在一场颇具规模的舞蹈大赛里斩获了大奖。当时她身着精致的舞裙,在舞台上翩翩起舞,那灵动的身姿、轻盈的步伐,仿佛一只优雅的小天鹅,一下子就征服了评委和观众,捧回了那座闪闪发光的奖杯。

妈妈对妹妹寄予了极高的期望,打心眼里相信她日后必定能成大器,成为舞台上最耀眼的那颗星。所以,妈妈开启了疯狂的培养模式,每天雷打不动地让妹妹练习跳舞,一练就是好几个小时。不仅如此,还严格控制妹妹的饮食,就怕她多吃一口长胖了影响跳舞的身材。

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妹妹本来就还在长身体,却因为妈妈的高强度训练和严格控制饮食,瘦得像根小竹竿。每次吃饭的时候,我都忍不住偷偷用筷子夹起一块肉,悄悄放进妹妹的碗里,想让她能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可没想到,这一幕恰好被妈妈瞧见了。妈妈瞬间火冒三丈,直接端起那盘香气扑鼻的红烧肉,“啪”的一声就扣在了我的脸上,滚烫的肉汁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烫得我生疼。紧接着,妈妈怒不可遏地大骂道:“蠢货,你想害死她是不是!她以后是要当大舞蹈家的,怎么能吃这么多肉!”

我家里没有弟弟,只有一个妹妹相伴左右。

回想起来,当初家里其实也有过再要一个孩子的念头。可妈妈生妹妹那会儿遭遇了难产,身体落下了病根。自那以后,就再也没能怀上孩子。

奶奶向来盼孙心切,得知这个消息后,整日在家唉声叹气。那一声声叹息,就像重锤一般,敲得妈妈脸色愈发苍白,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妹妹四岁那年。那一年,妹妹被幼儿园老师慧眼识珠,选中上台表演。当她站在舞台上,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个手长脚长、身姿灵动的小女孩。只见她随着音乐翩翩起舞,那轻盈的模样,活脱脱就像一只在花丛中飞舞的小蝴蝶。

就连电视台过来录制视频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夸赞道:“这个叫星玥的小朋友,长大以后肯定不得了。”或许这只是他随口一说,无心之言,但却像一颗火种,点燃了妈妈内心深处的希冀。

没过多久,妈妈咬咬牙,拿出家里并不宽裕的积蓄,把妹妹送进了当地颇有名气的舞蹈兴趣班。那时候,我们家境并不富裕,对于妈妈这个有些“执拗”的决定,爸爸实在难以理解。

妈妈却二话不说,翻出家里的存折,态度坚决地说:“你现在舍不得投资,以后哪来的回报?星雨笨笨呆呆的,好不容易有个聪明点的星玥,必须得赶紧培养她,晚了就耽误了。”

当时,我就躲在门外偷听,听到妈妈这番话,心脏就像被重物狠狠撞击了一下,钝钝地疼。没错,我就是那个成绩平平、长相普通,还没有什么兴趣特长的姐姐——星雨。从那一刻起,我就隐隐感觉到,爸妈的爱,似乎并不是毫无条件的。那个优秀的妹妹,好像总是比我更受喜欢。

妹妹上的这个少儿舞蹈班,价格着实不菲,在本地也算小有名气。好在妹妹对跳舞痴迷不已,也确实天赋异禀,即便在几百人的大班级里,表现也是数一数二。

六岁那年,妹妹参加了市里的少儿舞蹈大赛,一举拿下了第二名的好成绩。妈妈得知这个消息后,激动得面色红润,头发都仿佛变得乌黑浓密,整个人好似一夜回春。她一手紧紧牵着妹妹,一手高高举着妹妹的奖杯,没事就在街上溜达。

要是有人问她:“某某超市怎么走?”妈妈就会扯着嗓子大声嚷嚷:“哎呀,你怎么知道我女儿拿了舞蹈比赛第二名,还有三千元奖金呢!”那些天,妈妈可真是赚足了旁人的目光,就连干家务的时候,都哼着小曲,乐呵呵的。

就连一向重男轻女的奶奶,都忍不住在一旁小声嘀咕:“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在台上扭两下都能赚钱。”爸爸得知这个消息后,也特别高兴,可惜他在外地出差,没办法赶回家为妹妹庆祝。

妈妈心里有点不痛快,在电话里对着爸爸就是一顿挤兑:“你就死外边吧,星玥将来还会拿全省第一名,全国第一名,给我赚大别墅。到时候,可没你这个负心爸爸的份儿。”

就像妈妈说的那样,她并不满足于妹妹现有的名次。没过几天,她就一脸严肃地督促妹妹:“不能骄傲自满,下回一定要拿第一,明白吗?我们省吃俭用送你学跳舞,你可要对得起我们的这份苦心。”妹妹懵懵懂懂地眨着大眼睛,乖乖地点了点头。

而我呢,只能在一旁无聊地玩着布娃娃。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妈妈过问我一句,仿佛我在她眼里,就是个无关紧要的透明人。

妹妹七岁的时候,又一次参加了舞蹈大赛。这一次,她不负众望,一举拿下第一名。市里的媒体纷纷争相报道,还称她为“天才儿童”。舞蹈班更是把妹妹的照片投放在大屏上,当作活招牌。各种节目邀约也像雪花一样,源源不断地涌来,开出的价码更是让人心动不已。

可还没等妈妈来得及好好高兴一番,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这个家。原来,爸爸在外面出轨了,还有了个一岁多的私生子。

离婚是爸爸自己提出来的,他低垂着头,语气却毫无愧色:“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星雨和星玥我就不争了,房子也留给你,就当是夫妻一场的情分。”

奶奶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帮腔:“这件事是光辉做得不对,但终究怪你自己不争气,生不出儿子。星玥再聪明也是个女娃,将来要嫁人的,养了也是白养。”

不知道爸爸是不是也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每次妈妈向他索要舞蹈班所需的费用时,他总是不情不愿。妈妈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眼泪顺着手指的缝隙,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我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的一面。

可当她再次抬起头时,眼神却变得无比坚决:“好,你们千万不要后悔。我的星玥,会比任何人都优秀、比任何人都孝顺。什么私生子,呸!比不上我星玥一根头发!”

爸爸和奶奶离开后,妈妈又紧紧抱着妹妹,放声大哭:“星玥,你要给我争气呀,妈妈只有你了!”

看着这一幕,我鼓起勇气,轻轻拉了拉妈妈的手,小声说道:“妈妈,还、还有我呢,我也会加油的......”妈妈转过头,余光只是淡淡地在我身上扫了一下,便又转了回去。

“你?”母亲斜睨了我一眼,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漠,“从今往后,你和我一样,专心致志地照顾好你1妹妹就行。”

那时,我懵懂无知,并未立刻领悟她话中的深意。

直到后来,我才逐渐明白,她是要我们成为妹妹星玥的专属“保姆”,倾尽所有,只为铺就她一条星光璀璨的演艺之路。

至于我的未来?呵,那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词汇,无需挂怀。

恰逢那时,市里传出一则消息,说是一位舞蹈生远赴海外深造,年薪竟高达百万。母亲听闻此事,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一年几百万,几年下来就是一千万啊!能买多少套房子啊……将来,星玥也一定能做到,对吧?”她喃喃自语,眼中满是憧憬,“等我把她送去北京,再送出国,到时候,看谁还敢小瞧我!”

怀揣着这样的美梦,母亲对妹妹的要求愈发严苛。

她精心制定了一份“练舞计划表”,将妹妹的日程从早到晚安排得密不透风,连饮食都严格控制,只为保持那完美的身材。

而我,则成了妹妹的贴身“保姆”,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哪怕妹妹稍有发胖,我都要承受母亲的怒火与惩罚。

是的,受罚的总是我。

妹妹是舞蹈生,身上不能留下一丝伤疤或瘀痕,母亲舍不得打她,于是,我便成了她发泄情绪的出口。

有一次,我见妹妹实在瘦得可怜,便趁母亲上厕所的间隙,偷偷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吃吧,我不会告诉妈妈的。”

妹妹却怯生生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恐惧。

我们筷来筷往,推搡了好一会儿。突然,我感到后背一阵发凉,转头一看,只见母亲脸色铁青地站在我们身后。

她二话不说,直接将一盘热腾腾的红烧肉扣在了我的头上。“蠢货!你想害死她是不是?”她怒吼道,“她马上就要上电视台表演了,不能胖!你还给她挑肉吃!我为她付出了多少心血,花了多少精力,你都想毁了吗?!”

说着,她一把将我拽了起来。我疼得说不出话,也睁不开眼,只能苦苦哀求她松手。

妹妹被吓得大哭起来,好几天都不敢碰肉食。

从那以后,母亲似乎从暴力中找到了某种快感。

每次她想让妹妹做什么,都以我为要挟:“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当着你的面打死她,听见没有?”

那些时刻,我仿佛感受不到自己还是她的亲生女儿。

久而久之,妹妹也变得如同母亲手中的提线木偶,节食、练舞、比赛、上节目,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终于,在六年后,妹妹考上了大名鼎鼎的北舞附中。

母亲扬眉吐气,带着全家搬到了北京。

说来也巧,刚到北京不久,我们就偶遇了旅游的爸爸一家。

他的私生子已经七岁了,胖得像个圆球。新老婆倒是又瘦又高,打扮得十分洋气,只是脾气不太好,把奶奶指挥得团团转。

曾经在我们面前颐指气使的奶奶,此刻却卑躬屈膝得像个陌生人。

母亲故意走上前去,与他们撞了个正着。

爸爸脸色苍白地看了我们好久,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星雨,你们怎么到北京来了?”

我淡淡地回答:“妹妹来这边读书,我们过来陪她。”

他老婆扑哧一笑:“哟,还来这边读书,你们交得起学费吗?”

这些年,母亲一直没有工作,全靠存款和妹妹的收入维持生计。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妹妹接一次商演的钱,都够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母亲轻轻撩了撩头发,故作轻松地说:“学费?那是啥?我们星玥一直都免学费。这次校方还直接给了三万的奖学金呢。”

“对了,学校名字叫北舞附中,不晓得你们这些土1包子听过没有。”

面前的一堆人都被噎住了。

爸爸涨红了脸,磕磕绊绊地憋了好一会儿,突然眼神一厉,声音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怒气:“你……你就算再不满,也不能这么虐待孩子啊!你看看星玥,都瘦成竹竿了,这像话吗?”

母亲听了,非但没收敛,反而指着爸爸放声大笑,那笑声里满是尖酸刻薄:“虐待?哈!你也配提这俩字?你儿子倒是活得滋润,可惜是个榆木疙瘩,书都读不进去,留级都好几回了,怎么着,要不要去医院查查是不是智力有问题?哪像我星玥,小小年纪,赚的钱都快堆成山了。”

“哼,她赚再多,那也是我的钱,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们就眼巴巴地羡慕去吧!”母亲得意洋洋地补充道。

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母亲一直在暗中关注着爸爸一家的一举一动。看到妹妹比爸爸的私生子出色那么多,她才稍稍安心。

不过,在家里,妹妹才是她真正的掌上明珠,至于我这个平平淡淡的女儿,根本入不了她的眼,提都不愿提。

妹妹上初中的时候,我也步入了高中的大门。母亲为了方便照顾妹妹,硬是把我塞进了北舞附中附近的一所普通高中,还不准我住校,非要我和她一起挤在租来的小屋里。

这样,我就能每天给妹妹送饭了。她总觉得学校的食堂又贵又不卫生,远不如自己做的饭菜来得健康。

我劝了她好久,她就是不听,固执得像头牛。没办法,我只好每天像个陀螺一样,在家、学校和妹妹的中学之间来回奔波,做饭、打包、送饭,忙得团团转。

看着妹妹把最后一口蔬菜咽下去,我才如释重负地离开。这样的生活,繁琐又麻烦,但更让我难受的是,因为送饭,我经常迟到,早出晚归,睡眠严重不足。

久而久之,我本就一般的成绩更是直线下滑。月考成绩一公布,我几乎排在了最后。

妈妈斜着眼看我,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我早就看出你不是读书的料,还不如早点退学,专心在家帮你1·妹妹。等她哪天飞黄腾达了,说不定还能赏你几个零花钱呢。就你这成绩,大专都考不上!”

我蜷缩在被窝里,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心里那股憋屈和不甘,像野草一样疯长:难道,我就真的注定是个废物,只能活在妹妹的阴影下吗?

这种情绪,在月末的家长会上达到了顶点。妈妈,又一次没来。

尽管我早有心理准备,但当我环顾四周,看着别人家其乐融融的团聚场景,自己却孤零零地坐着,那种绝望和失落,简直要把我淹没。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承受着无形的压力。而另一边,妈妈却在朋友圈晒出了和妹妹的亲密合照,配文是:“星玥在家长会上又被老师表扬了,这孩子,真是家里的骄傲!”

照片里,她紧紧搂着妹妹,笑得合不拢嘴。这一幕,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无数次,我和妹妹同时需要家长出席的场合,妈妈总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妹妹,把我晾在一边。我怨过,恨过,但最后,只能把这份怨恨转嫁到自己身上。

怨自己不够聪明,不够漂亮,也不够讨人喜欢。怨自己一无是处,连妹妹的脚趾头都比不上。那股子压抑和苦闷,就像乌云压顶,让我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一个温暖的声音,像雨后初晴的阳光,穿透了阴霾,洒在了我身上:“宋星雨同学,我能坐这儿吗?”

我抬头一看,愣住了——是班长许池。那个年级里数一数二的学霸,长得又帅,追求者无数。像我这样默默无闻的小透明,从没想过能和他有什么交集。

我身边一直空着一个位置,就点了点头。许池抱着书本坐下,指了指前方:“我同桌的父母都来了,占了我的位置。”

我下意识地问:“那你家长呢?”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太唐突了。

许池倒没在意,只是苦笑了一下:“都在外地工作,回不来。不过我小姑来了。”他小姑,正是我们的班主任许老师。

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家长会进行到一半,许老师开始公布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和排名。许池毫无悬念地拿了第一,掌声雷动。

而我的名字,直到最后才被念到。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却听到许老师说:“宋星雨同学虽然排名不高,但学习态度非常认真,我相信她未来一定会不断进步,取得更好的成绩。”

许池也转头对我说:“高考还早呢,你再加把劲,一切都有可能。”我受宠若惊,眼眶微微泛红。

从小到大,还从没人这么鼓励过我。原来,被人认可的感觉,这么美好。

傍晚放学时,许池递给我一个笔记本:“这是我所有的数学笔记,你数学最差,得好好补补。加油。”

我接过笔记本,小声问他为什么帮我。他嘴角一扬:“班长帮同学,不是应该的吗?”

本来对未来已经失去希望的我,就这样重新燃起了斗志。从那以后,我每天都会抽空学习他的笔记。不愧是学霸,笔记做得条理清晰,连我这种数学白1痴都能看懂。

遇到不懂的地方,他也总是耐心解答。慢慢地,我数学开窍了,成绩也有了明显的提升。许老师也经常鼓励我,说我三年后一定能考上一本。

我沉浸在这种收获的喜悦中,每天都过得充实而快乐。学校,成了我最向往的地方。

但另一边,妹妹在学校却遇到了麻烦。家长会后没多久,妹妹的班主任又给妈妈打电话了,说妹妹在学校不合群,希望妈妈能多开导开导她。

妈妈却满不在乎地挂断了电话:“羊才成群结队呢,狼都是独来独往的。我家星玥跟他们不一样,不需要那些狐朋狗友。”

说完,她转头对妹妹笑道:“对吧,星玥?”妹妹下意识地点点头,手却在微微颤抖。

一开始,我还不太明白,优秀又懂事的妹妹怎么会人缘不好。直到几天后,我和妈妈一起给妹妹送午餐饭盒,当时妹妹正和同学排练着舞蹈节目。

妈妈站在排练室的一侧,目光专注地投向正在翩翩起舞的女儿星玥。她静静欣赏了片刻,突然间,眉头紧锁,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满。她伸手拉住旁边的舞蹈老师,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老师,您看看,全班这么多孩子,就数星玥跳得最标准了,可她怎么没站在最中间的位置呢?”

她的声音并不小,足以让整个排练室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老师面露尴尬之色,试图解释:“这是群舞,队形是会根据舞蹈编排不断变化的,并没有固定的中心位置。”

妈妈虽然对舞蹈并不精通,但此刻却显得异常坚持:“那可不行,星玥每天那么刻苦地练习,脚都跳得肿了,怎么能让她站到后排去呢?这太不公平了!”

老师脸色也沉了下来,耐心地说:“您这么说可不对,哪个孩子练舞不辛苦?星玥也不能搞特殊对待啊。”

然而,妈妈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她甚至有些撒泼地嚷嚷起来:“我不管,反正星玥不能到那么后面去,这对她太不公平了!我要向学校投诉你们!”

说完,她又突然换上一副笑脸,谄媚地对老师说:“这样,您把星玥放在中间,落幕的时候其他人蹲下去,她站着,那画面肯定美极了!”

全班同学都面面相觑,被这突如其来的闹剧弄得无言以对。排练也因此被打断,草草收场。

我带着妹妹收拾好饭盒准备离开时,隐约听见有人小声嘀咕:“宋星玥的妈妈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她自己也有问题,仗着自己跳得好,天天一副冷脸,好像谁都欠她钱似的。”

“她姐也是,每天都往这里跑,堵在门口烦死了。”

“要是她不在这个班就好了。”

……

我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心里五味杂陈。大概明白了妹妹在学校不受欢迎的原因。任谁的家长天天这么闹腾,也会被排挤的。而妹妹经常听见这些,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可妈妈却丝毫没觉得自己有错,她满不在乎地说:“随他们说去吧,等将来星玥成了大明星,咱还瞧不上他们呢。”

期中考试之后,我和妹妹的学业越来越紧张,熬夜复习成了家常便饭。某天,我随口吐槽了一句:“最近忙得月经都快不规律了。”

妹妹突然定定地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讶:“我才发现,自己还从来没来过月经呢……”

她已经满十三岁了,现在还没来初潮,的确不太正常。我开始怀疑这跟她长期节食减肥有没有关系。毕竟这关乎身体健康,我还是决定把这事告诉妈妈。

妈妈的反应却十分平淡:“有的人来得早,有的人来得晚,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补充道:“但你不觉得她实在太瘦了吗?之前她体检,好像还贫血来着。要不要带她看看医生?”

妈妈不耐烦地摆摆手:“什么医生医生的,别瞎操心。”

妈妈好像对外面的一切都不放心,一提起给妹妹看医生,她就十分抗拒。可妹妹的状态却越来越不好了。

他们排练的节目正式表演那天,妹妹突然脸色苍白,浑身无力。老师劝妹妹下台休息,反正有临时替补可以顶上。

妈妈却死活不同意:“替补?星玥从小到大都是自己上的,哪用过什么替补?”

她不顾众人反对,硬逼着妹妹完成表演。可妹妹跳到一半时,就重重倒在舞台上,晕了过去。

表演被迫中止,老师急忙把妹妹送到医院。经过检查,医生说妹妹有严重的贫血和发育不良。如果不马上进行干预治疗,会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

妈妈拿着报告单,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不可能啊,她每天都有好好吃饭。”

医生问:“吃的什么?”

妈妈神色有些不自然:“青菜、白粥、水果沙拉……”

“肉呢?”

“她不爱吃肉!这孩子一看到肉就会吐,所以只能吃家里做的素食。”

妹妹在病床上毫无表情地斜了她一眼。医生叹了口气,接着问:“十三岁零七个月了,月经有没有正常来?”

妈妈摇摇头,脸色更白了。在诊断面前,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差点害了妹妹的一生。

回到家后,妈妈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她不再逼着妹妹练舞,而是让她安心在家静养。还专门带她去看中医,调理身体。妹妹偶尔想吃肉吃零食,她也不会再阻拦。

两个月后,妹妹终于有所好转,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多了起来。甚至在一个夜晚,她惊喜地告诉我一件事:她来初潮了。

我开心地抱住她:“那从今天起,你就是大姑娘了。”

妈妈也逐渐学会了怎么做妹妹的妈妈,她开始更加关心妹妹的身心健康,努力弥补自己过去的疏忽。

只是,她似乎始终没能学会如何温柔地把我当作女儿疼爱。

冬日的寒风悄然侵袭,我毫无防备地被风寒击中,高烧不退。我软绵绵地窝在被窝里,用尽力气央求妈妈让我在家多休息一天。迷迷糊糊间,我竟一觉睡到了夜幕降临。

醒来时,我才猛然想起,竟忘了给妹妹准备晚饭。正当我挣扎着想起身时,妈妈怒气冲冲地闯进来,一把掀开我的被子,抄起衣架就往我腿上抽:“你是猪吗?这么晚了还不起来做饭?”

我疼得眼泪直流,哭着解释我真的生病了。可妈妈却更加愤怒:“装,接着装,你怎么不死在这儿呢!”

妹妹见状,急忙拉住妈妈,说自己可以做饭。妈妈立刻换上一副慈爱的面孔,温柔地对妹妹说:“不用,你好好休息就行。”

我拖着仿佛灌了铅的身体,一步步挪到厨房。打开煤气灶,一边机械地切着菜,一边无声地泪流满面。

第二天,尽管还在发烧,我还是被妈妈赶去了学校。期末考试成绩公布了,我竟然进步了一百名,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许老师也似乎对我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可我烧得昏昏沉沉,根本没听清。

回座位的路上,我突然眼前一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就在这时,许池像一阵风似的冲过来,一把将我背在背上,狂奔向校医院。

幸运的是,治疗及时,我很快就醒了过来。“宋星雨,你吓死我了。”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用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

我鼻子一酸,心里五味杂陈。许池只是我的同学,可就连他,都比妈妈更关心我的安危。

“我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吧,你还是回家休息比较好。”许池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却被我迅速按住了。

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默默地熄灭了屏幕。

“没事,我陪着你,大不了晚点再去教室。”他轻声安慰道。

我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温暖地笑了笑,说:“都说了嘛,我是班长,帮助同学是应该的。而且你这次考试进步了那么多,说明你很有潜力啊!”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脑袋一热,我竟然伸手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谢谢你,许池。”

幸好病床外有一道隔帘,没人看到我的举动。他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回抱住我:“不客气,星雨同学。”

当然,清醒过来之后,我就后悔得要命。我怎么会这么冲动,吃了人家豆腐呢!

有好几天,我都故意躲着许池。直到他终于憋不住了,跑来找我:“星雨,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的额发微微耷拉下来,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狗。我强忍住想要拍一拍他的冲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的,我只是……拜托你再给我补习下英语吧,我还想继续进步,我、我想变得和你一样优秀。”

许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洒满了星星:“好啊,求之不得!”

从那以后,许池几乎成了我的“私人教师”。不过我们都明白早恋的危害,所以把心里的那份悸动,都化作了学习的动力。

后来我问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好感的。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大概,从看见你的第一天起吧,就觉得你很漂亮。后来和你接触多了,发现你性格也很好,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儿。每次和你说话的时候我都特别紧张,生怕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

我听着他的话,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被妈妈骂了十几年笨蛋、蠢货,我还从来没想过,在别人眼里我也如此珍贵。

我不是家庭的累赘,也不是妹妹的附庸。我是一个虽然普通,但也有人喜欢、也有人欣赏的女孩。

谢谢你,许池。我想,我再也不会讨厌自己了。

妹妹好起来之后,又投入进了紧张的排练中。

她很争气,初二那年,要代表校方参加一个双人舞比赛。

妈妈原本很高兴,但在看见妹妹与男搭档练舞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两人伴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男搭档的手,直接贴在妹妹裸露的背上。

一会儿,又落到她纤细的腰上。

而两人交汇的视线,更是让妈妈抓狂。

她直接冲了进去,一把将男搭档拉开:“你这人怎么回事,干吗对我闺女动手动脚?”

所有人都蒙了。

男搭档也才十四五岁的样子,被这么一说,脸几乎红得发烫。

“阿姨,我没有,我只是......”

“什么没有!”妈妈打断他的解释,冲老师大喊大叫起来,“老师,他摸我女儿屁股,你们管不管啊?她才十四,不能早恋啊!”

老师被惊得目瞪口呆。

“星玥妈妈,这只是舞蹈动作,您想多了。”

妈妈把妹妹死死护在身后:“什么舞蹈动作这么不正经,我看就是他趁机揩油!小小年纪不学好。”

“我警告你们开除这种学生,不然我去教育局举报,说你们包庇猥亵犯!”

男搭档百口莫辩,气得跑了出去。

老师露出非常头疼的表情,戒尺在桌上重重一拍:

“这位家长,请你以后再也不要来学校捣乱,你这样会毁了你女儿前途的!”

妈妈自然不甘示弱,当场和老师大吵了一架,声称要去教育局举报他们。

闹得动静太大,竟然惊动了校长。

妈妈一开始还没有危机意识,洋洋自得地说:“校长肯定站在我这一边啊,学校最怕投诉了。”

可她不知道,当天被她指控为“猥亵犯”的那个男生,就是校长的儿子。

校长大发雷霆,撤销了妹妹的参赛资格。

很快,由其他女生顶了上去。

说到底,妹妹跳得再好,也没有话语权。

妈妈一作妖,她就什么都没了。

事情发生后,妈妈差点疯了。

她不敢相信校长的裁决,但又没有胆量和他对峙,于是,再一次把怒气发泄到了我身上。

那天我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盘子,她抄起晾衣杆狠狠揍了我一顿。

杆子都活活打折了,她也不停手。

嘴里哭号着:“蠢猪,什么都做不好!都怪你,都怪你!”

妹妹看不下去,跪在地上替我求情。妈妈便换了一副面孔,把妹妹紧紧抱在怀里:

“星玥,妈妈错了,妈妈对不起你。

“没事儿,咱再努努力,将来上更大的舞台,赚更多钱。

“我的星玥永远是最好的,永远是最好的......”

她的低喃,宛若信徒的祷告,在充满血腥气的屋内回响。

我看到了妹妹的眼神。

她和我一样悲凉而绝望。

那顿打让我伤得不轻,我没敢告诉许池,白天就尽量忍着。

可一到晚上,伤口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疼得我整夜整夜睡不着。

我偷偷来到客厅找药,被妹妹发现了。

她掀起我睡衣的长袖,看到我几乎满身瘀青。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姐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我没说话。

她却眼神坚定:“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什么办法?”我一时没明白。

直到几天后,我在傍晚买菜回家。

小区一片吵吵嚷嚷的,说有人要跳楼,赶紧去救人。

我顺着聚集的方向走过去,六楼窗台上,坐着一个穿白裙的少女。

竟然是妹妹。

妈妈很快也赶了过来,她哭着求妹妹别干傻事。

我脑子里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如果是我要自杀,妈妈也会如此难过和害怕吗?

答案一定是不会。

妹妹的腿在空中晃荡,看得人很揪心。

她冲妈妈大喊:“我早就得抑郁症了,我早就想死了!这一切是谁造成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妈妈手足无措,眼泪流了一地:“星玥,有什么话你下来再说,妈妈知道错了!”

妹妹给出了条件:“除非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会对姐姐动手,也不会骂她,否则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妈妈自然点头如捣蒜,都应了下来。

纠缠半天后,前来救援的消防队找准时机,把妹妹拉了回去。

她终于安全了。

看热闹的人群也逐渐退散。

可刚刚还答应妹妹,不再打骂我的妈妈,发疯似的就踹了我一脚:

“你到底挑唆了你·妹妹什么,她为了你命都不要了!”

我的小腹一阵剧痛。

半天,都没从地上爬起来。

幸而这一幕,妹妹没看到。

她以为自己用生命为要挟的计划,成功了。

从那以后,她更用心地练习跳舞,也不再干“傻事”。

家里恢复了暂时的平静。

可每当我和妹妹对视,我都能看到宁静水面下暗伏的波涛。

也许我和她,都背着妈妈各有谋算。

但我往后的人生,再也不想和她们有关。

北京就这么大,我妹妹闹自杀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城。

许池自然也知道了。

他还从网传的视频中,看到了妈妈踹我那一幕。

第二天,他在体育课上拉住我的手,眼眶通红。

“星雨,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对不起,在你最需要保护的时候,我竟然不在身边。

“以后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让我和你一起分担,好吗?”

我没忍住,当着他的面痛哭起来。

他一边安慰我,一边拿出自己带的药,轻轻涂抹在我伤口上。

我的胳膊上青的紫的,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是我从小到大的常态。

然而,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与我共同舔舐伤口。

痛苦仍旧无法避免,可看着许池,我荒芜的心里,好像重新生长出了血肉。

我低低对他道:“许池,我以后想走得远远的,永远离开她们。”

“你会觉得我自私吗?”

他认真地摇摇头:“你只是想保护自己,这不叫自私,这是人的本能。而且不管你去哪儿,我都愿意陪着你。”

我脸颊发烫,不知作何回应。

远远传来一个声音:“你们俩干吗呢?”

我们抬起头,竟然是一脸严肃的许老师。

最近抓早恋抓得严,我忙抽开手,匆忙往人多的地方跑去。

许池呆呆地留在原地,被许老师好一顿教训。

课后他一脸哀怨地告诉我:“小姑叫我们好好学习,要是我害你成绩退步了,她就打断我的腿。”

我噗嗤一笑,告诉他不用担心。

为了自己的未来。

为了过上那种不被妈妈掌控和虐待的人生。

也为了不辜负许池对我的期待。

我死也会拼命努力,将来远走高飞。

临近高三,我把所有精力都花在了巩固和提分上。

原先预测我能够得上一本的许老师,也鼓励我冲刺一下 211 了。

她还说,我是她见过的韧性最强、冲劲也最大的学生。

而我知道,这无非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妹妹那边,也慢慢步入了“正轨”。

她校长是个惜才之辈,虽然之前大动肝火,但事情过去了,也就不再针对她了。

妹妹还是照常练舞,参加比赛。

只是,她在学校里,变得更加孤单了一些。

人们把她当“定时炸弹”,对她避之不及。

她唯有跳得更卖力,更精彩,台下的掌声,才会盖过闲言碎语。

我高考前夕,她收到一个大型舞蹈节目的邀请,去给某民族舞做宣传。

据说该节目的导演曾到附中看过妹妹的孔雀舞表演,对她印象深刻,现在点名非她不要。

这样好的机会,妈妈自然不会错过,当即以监护人的身份签了意向书。

妹妹按照节目组要求,闭关休息了一段时间。

妈妈全程陪在她身边,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

高考前的誓师大会,她收到了邀请,不过依旧没有出席。

那天,我倒是看见了许池的父母。

他们专程从外地赶来,为儿子奔赴考场加油打气。

许池非拉着我给他们介绍,还自豪地说:“这就是我喜欢的女生!”

我紧张到差点咬到舌头,心想这是能说的吗。

许池爸妈却爽朗地哈哈大笑:“早从这臭小子嘴里听说过你了,果然是个漂亮又聪明的小姑娘。”

“将来你要是跟他一起考到上海来,叔叔阿姨一定给你做东,带你看看上海的好风光。”

许老师在一边笑:“行了行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别把小姑娘带坏了。”

她又温柔地看着我:“星雨,大家都对你寄予厚望哦,高考一定要加油,好不好?”

我含着泪,不住地点头。

那天,我在许池和他家人的陪伴下,放飞了代表梦想的气球。

上面写着我衷心的期望——【自由】。

高考那几天,我是和许池一起度过的。

他抓紧时间给我查漏补缺,恨不得把考点通通塞进我的脑子里。

上天也终于眷顾了我一次,他随口讲给我的知识点,竟然真的出现在了试卷上。

等成绩那段时间,妹妹也正式上节目了。

我在电视机前看了录播。

她表现得近乎完美,台下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一位全国知名的民俗舞蹈家,当场表示要收她为徒。

妈妈则在后台激动得哭了,不断对镜头说:“这是我的女儿,这是我的女儿!”

节目播出后,妹妹一炮而红。

她在节目上跳舞的片段传到网络,几天就有了上千万的播放量。

媒体称她为【十五岁的天才舞蹈家】【精灵一般的少女舞者】【著名舞蹈家方露的继承人】......

网友也纷纷考古她的过去,发现她原来从小就非常优秀,赞叹她是【宝藏女孩】。

妹妹彻底从小众圈子,火到了大众视野里。

外界如此,妈妈就更加疯狂了。

她给妹妹签了经纪公司,跟着她到处跑节目和采访,接广告和代言。

一边赚得盆满钵满,一边大肆宣扬自己的“育儿经验”。

有粉丝对她不满,认为她不该太早消耗妹妹的人气。

她却不屑一顾,在网上怒怼:“她是我女儿,我让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你们管得着吗!”

妈妈固执地认为,妹妹能有今日全靠她用心良苦。

所以从妹妹身上搜刮利益的时候,也不会有半点手软。

正当她喜上眉梢的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找过来了——

爸爸。

原来他最近过得窘迫,人到中年被裁员了,又有一家子人要养,不得不寻求妈妈的帮助。

“秀芳,你现在带着星玥发达了,能不能念在过往的夫妻情分,给我借一笔钱?”

他堆出满是褶皱的笑,对妈妈讨好道。

妈妈摸了摸脖子上新买的金项链,冷冷地往下瞥:

“哟,这不是成光辉吗,现在都沦落到要找我借钱了?

“你当初在外面搞大别人肚子的时候,可硬气得很啊。

“怎么,突然发现傻儿子靠不住,还是女儿香了?”

爸爸低垂着头。

这次,他是真的自尊碎了一地,羞愧难当。

任由妈妈奚落了他半天,也毫不还口。

最后妈妈也说累了,跟打发叫花子一样,随手把金项链一丢。

爸爸两眼放光,从地上拾起项链,连鞠了好几个躬,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我在屋里凝望他的背影。

他看起来老了很多,再没有昔日的肆意和自大。

在这场以子女为筹码的战争里,毫无疑问,爸爸一败涂地。

可妈妈呢,她真的就能笑到最后吗?

妹妹带来的热潮还在继续。

而喧闹之下,我考了 589 分这件事情,显得无足轻重。

妈妈自然是不关心的。

但意外的是,放榜那晚,妹妹把我约到了阳台聊天。

正巧妈妈不在家,她偷拿了两罐啤酒,和我碰杯:

“恭喜你,姐姐。”

月光映照着她的面容。

这些年她高了,也更瘦了。

终日不断的疲累,让她的脸颊微微凹陷,眼底也泛起乌青。

可她看起来还是那么漂亮,一如既往。

一如幼时。

我笑着说:“也恭喜你,大明星。”

她低头,小小地呷了口啤酒,问我以后想去哪里读书。

我仰望着远处霓虹闪烁的夜空,脑海中浮现出少年俊秀的面孔。

“去上海吧,和朋友一起。

“去了,就不打算再回来了。”

她睫毛轻颤,沉默了一会儿,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好,只要是你喜欢的事情就好。”

我又问她:“那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还想要继续留在这里,然后......跳一辈子舞?”

我认真地凝望着她,期待她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

可她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

临了,她最后碰了一下我的杯子:“你会幸福的吧,姐姐?”

我说我们都会。

她眼睛里,流露出温和而释然的色彩。

仿佛在那一刻,彻底放下了什么东西。

我和许池在许老师的建议下,分别填报了上海的一所 985 和 211,最终都顺利录取。

又约好一起去上海打暑假工,攒大学的学费。

动身收拾行李那天,妈妈在一边冷笑:

“还真让你撞了狗屎运,这都能考上大学。”

她接着叹了口气,话题不知怎么拐到了妹妹身上:

“要不怎么说星玥有福气呢,多半是你借了她的气运,不然以你那破成绩,进个本科都难。”

我不想理她。

当年妹妹拿到少儿舞蹈大赛的奖项时,奶奶也是这样,阴阳怪气地说妹妹踩了狗屎运。

她们不会明白,人活在这世上想要做出点成绩,到底要付出多少努力。

我不是妹妹那样的天才,也不如许池有悟性。

如今的一毫一厘,都是我呕心沥血,好不容易才得来的。

当然,只躺在别人的功劳簿上坐享其成的人,体会不了这种心情。

我默默拉上包裹的拉链。

临行前,问了可能是此生,对于妈妈的最后一个问题——

“妈妈,你对我,真的只有厌烦和怨恨吗?”

她愣了一下,神色有些意外的无措,但很快恼羞成怒地大骂起来:

“你要走就走,别在这儿恶心我!

“你这些年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我哪里亏待过你,轮得到你来兴师问罪?

“滚去你的上海,再也别回来!”

她习惯性地抄起衣架来打我。

我反手抓住衣架,把她重重推了回去,只留下四个字:

“如你所愿。”

走出大门那一刹那,我的眼角在掉泪,灵魂却如释重负。

从今往后,我对这个家再不会有半分留恋。

我想要的自由,此刻触手可及。

“许池,你在机场了吗?”

公交车上,我给许池打了个电话。

他直接和我开了视频:

“在了在了,就等你呢。我跟你说啊,我爸我妈天天念叨你,等我们过去了,直接就上海七日游!

“他们把项目都想好了,先去看东方明珠,再参观野生动物园,然后是迪士尼度假区......”

他说得眉飞色舞,我听着都笑了。

飞机上,我们坐在一起,看窗外被镀上金边的美丽云层。

还有云层下,逐渐模糊、缩小的北京。

许池牵紧我的手,在我耳边问道:“会舍不得这里吗?”

我摇摇头,指着他的胸口道:

“有句话叫,此心安处是吾乡。

“许池,以后你在的地方,就是我自己选择的故土。”

我和许池整个暑假都腻在一起,不工作的时候就到处疯玩。

9 月到了,才依依不舍地向彼此告别,去各自的大学报到。

我的室友是几个口音各异,但都非常友好的女孩。其中一个,竟然是妹妹的铁粉。

她经常追妹妹上的节目,还兴致勃勃地给我们安利。

也疑惑地追问过我:“星雨,你的名字和我女神的也太像了吧。”

我直接摆手否认:“纯属巧合。”

前十八年的人生告诉我,远离妹妹的光环,于我是好事一桩。

况且,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给她带去额外的麻烦。

不久,室友拉着我们看妹妹的一个直播节目。

好不容易等到她上场的环节,突然出了岔子——

妹妹不见了。

直播间弹幕议论纷纷:

【这是咋了?宋星玥人呢?】

【不是吧,我等了好久就为了看看她。】

【什么草台班子,人都能跟丢!】

【这是在耍大牌闹失踪吗,笑死。】

而主持人焦头烂额地在台上解释:“各位观众,非常不好意思,目前工作人员正在努力联系星玥,大家稍作等待......”

室友们面面相觑。

我在后面抓紧了座椅扶手,不经意间出了一身冷汗。

她们不知道,妹妹患过抑郁症,闹过自杀。我一直担心她的病情复发。

此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妹妹】发来一条消息。

上面只有一句话:【姐姐,我爱你。】

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我急忙翻出妹妹的电话,打过去。

未接通。

第二遍、第三遍......

还是未接通。

正当我焦头烂额,祈求她别做傻事的时候,室友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

“哎,干吗呢,人找着了。”

我望向电脑屏幕。

妹妹一袭白纱,出现在了台前。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灯光闪烁了几下,柔柔地聚在她身上。

这是她跳过千百遍的拿手舞——《新生》。

模仿一只鸟雀,从破壳而出,到负伤归去的凄美一生。

这些年,她每每表演这支曲子,必定夺得满堂喝彩。

但我此时已经全然失去了欣赏的心思。我想不明白,她为何要在表演前,没头没脑地发这一句话。

不像是“告白”,倒像是“告别”。

联想到高考放榜那晚,我问妹妹今后的打算,她却笑而不语的画面。

恐惧和不安瞬间爬遍全身。

她今天跳得格外投入,观众席好几次集体起立给她鼓掌。有的甚至被感动得流出了眼泪。

临近尾声,她匍匐在地上,作鸟雀负伤状。

众人屏住呼吸,等待她惊艳起身。

可她没能站得起来。

当她缓缓把头抬起时,露出的只有痛苦的表情,和一抹刺眼的红。

那是鲜血,正从她嘴角汩汩流出。

顺着下巴滴落,染红了洁白的衣裙。

不知是谁先发出的尖叫声,一切都疯了乱了,像感染瘟疫。

只剩妹妹还是寂静的,滞留在燃烧她生命的舞台上。

宛如一只筋疲力尽,终于睡去的鸟儿。

事情过去很久,我依旧会从噩梦中惊醒。

梦到妹妹独自躲在后台,一边给我发消息说【爱你】;

一边平静地吞下大把慢性毒药,走向人生的尽头。

给她洗胃的医生说,她吃了足够致死的量。说明她在自杀时,已经没有任何求生意识。

好在解救及时,才勉强维持住了生命体征。

但活着的代价是,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站上舞台。

十六岁的天才少女,从此一切归零。

妹妹在床上昏迷的日子,我一直住在医院陪她。

外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好在,沉睡的病人对此一无所知。

妹妹沦为“废人”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她的公司第一个站出来回应。

说为妹妹的意外感到痛心和惋惜,同时赶紧撇清自己在其中的利害关系。

关于他们对妹妹的剥削和压榨,只字不提。

怕夜长梦多,也火速地解除了经纪合同。

媒体则掀起了网络暴力的狂欢。

一开始,他们对妹妹的轻生表示同情,但很快,各种猜忌和造谣尘嚣直上——

【十六岁宋星玥自杀,疑似为情所伤。】

【宋星玥已死!xx 台独家爆料。】

......

我每天一打开手机,几乎全是这些垃圾信息。

无论怎么投诉和举报,都没有用。

曾经把她捧成天上月的网友,现在也把她踩成了脚下泥:

【之前一直不敢说,我觉得她被吹得太过了,跳舞很水。】

【年纪轻轻为什么要自杀,对不起父母,对不起社会!】

【连死的勇气都有,居然不敢活着。】

【不会真的受到性虐待了吧,是不是还堕过胎?细思极恐。】

【我可不敢共情 208w,赚这么多钱还无病呻吟。】

其中不乏妹妹曾经的同学,出于厌恶和嫉妒,将她编造成面目可憎的样子。

言辞之刻薄狠毒,令我难以置信。

夜深时,我握着妹妹冰冷的手,有个问题特别想得到答案——

“这些无端的恶意,你是不是已经默默承受了很多年?”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到底有多少无法倾诉的痛苦?

我一直以为,自己才是这个家里最苦的人。

一心想要逃离囚牢,却忘了拉你一把。

对不起,对不起。

在爱你之前,我自私地选择了爱自己。

妹妹病情最凶险的时候,爸爸也不曾捎来一句慰问。

即使,之前他几次三番遇到困难,都是找我们要的接济。

奶奶倒是打过一次电话,但开口就是:“星玥要是一不小心走了,那遗产能分我们点儿吗?我也是她亲奶奶啊。”

我让她滚。

而妈妈,那个向来掌控一切的女人,如今彻底疯了。

她在观众席看到了妹妹吐血倒下的全过程。

妹妹好不容易越过鬼门关,她不在医院照顾,却天天蹲在节目组门前闹事。

又是穿丧衣、拉横幅,又是敲锣打鼓、搞直播,嚷嚷着要他们赔人命。

节目组不堪其扰,赔付了妈妈二十万元。

可妈妈还不满意,请了个律师打官司,说要告到节目组倾家荡产。

“我辛辛苦苦养了十六年的女儿,现在被他们祸害成了植物人,下半辈子都不能动弹了,我怎么甘心啊!”

她在直播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时,手上的金戒指还在闪闪发亮。

不知道是拿妹妹夜以继日跑通告的钱买的,还是拿节目组出的赔偿金买的。

网友一开始群情激奋,称她【英雄母亲,为女奔命】。

但很快,她的过往事迹被扒出。

包括如何虐待我,又如何把妹妹逼成抑郁症,险些跳楼自杀。

舆论风向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骂她【消费女儿,不得·好死】。

妈妈每天在网上跟这些人对喷,愈加疯疯癫癫。

后来,竟酒后开车去撞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要他们“一命赔一命”。

工作人员受了重伤,她也成了脑震荡。

对方家人愤而起诉,要她坐牢。

妈妈的律师赶紧拿出一份“精神疾病证明”,想为她开脱刑事责任。

对方不依不饶:“既然是疯子,那就关进精神病院,不要放出来害人!”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法院派人询问了我的意见:

“宋星雨女士,你是否愿意签写知情同意书,送您的母亲宋秀芳去市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妈妈罕见地慌了。

她跪下来,用满是翡翠珠玉的胖手抱住我的大腿:

“星雨,好孩子,我求求你不要把我送去那里!

“以前是我亏待了你,我、我现在都悔改了,我把家里的钱都给你!”

我仰头,笑得流出了泪。

看着这个折磨了我和妹妹前半生的疯子,我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

“法官,我愿意。

“请你们万万,好好地治疗她。”

妈妈被人拉走时,嘶吼着说要杀了我。

我转过身,没再看她一眼。

妹妹昏迷的时间比想象得更久。

家里的积蓄因为给她治病,很快耗光了大半。

医生曾隐晦地暗示过我:“醒来的概率很低,哪怕醒了,也几乎不可能痊愈。”

“所以,你们也可以早做打算。”

我平静地点头,接着给妹妹擦拭身体。

许池从病房外进来,手里拎着两碟热腾腾的小笼包。

“辛苦了,来,先吃饭吧。”

我忙完,和他相对坐在窗边。

一晃半年过去,事件的热度早已平息,普通人不再把妹妹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她依旧是我生活和生命的重心。

我把妹妹转移到了上海的大医院,一边上学,一边照看她。

很多时候忙不过来,都是许池和他的家人在帮忙。

包括现在的医院和医生,也是叔叔阿姨帮忙介绍的。

他们于我,恩重如山。

但这份人情,也压得我喘不过气。

特别是在医院看到许池上下奔走,累得满头大汗时,我的心酸得发疼。

如果没有我,他何至于吃这些苦。

食不知味地咽下一个小笼包之后,我怔怔地望着许池,说出我早就想说的话:

“许池,要不,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他手一抖,筷子掉在地上。

勉强笑道:“这是什么新型情侣测试题吗?”

我提高音量:

“我没开玩笑,我说,我们分开吧。

“我受不了自己一直拖累你,因为自己家的破事,害得你没有时间参加喜欢的比赛,去喜欢的聚会,看喜欢的电影,而是一下课就往全是消毒水味的医院跑!

“医生都说,妹妹醒来的概率很低,我可以陪她耗一辈子,但你能吗?许池,你是独生子,有钱人,高才生,你不该陪我过这样烂的人生。”

我把脸埋在手心,泪流不止。

许池安慰了我很久,但突然,他不说话了。

片刻后,犹疑地推了推我的肩膀:

“......星雨,刚刚妹妹好像动了。”

我连忙扑向病床,盯着妹妹的脸。

她长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

许久,上下眼睑才分开一条缝隙,露出雾蒙蒙的黑色眼仁。

她看着我,眼神逐渐清明,嘴唇轻轻开合,发出两个简单的音节:

“姐......姐......”

我捂住嘴巴,心跳猛烈到了极点。

妹妹微凉的小手,又缓缓抬至我的腮边:

“别......哭......”

妹妹醒后,我陪她在医院做了几个月的康复训练,效果很显著。

出院后,又让她宅在家里大半年,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

直到医生盖章,说基本没有问题的时候,我才询问她是否想要重返校园。

“不过,不想也完全没关系,我们可以找靠谱的私人教师。”

我轻轻揉着她的头发。

倒不是安慰她,反正确实还有钱。

妹妹说自己还没有准备好,选择了后者。

我点点头, 并不担心她这样太“慢”。

相反,她之前的人生太快,像被强制催熟的瓜果,时节不到,就重重坠落在地。

如今, 慢慢来才是好事。

而且, 我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她的痛苦。不给她施加任何压力, 我才能心安。

妹妹还是喜欢跳舞,会望着电视上的舞蹈节目愣愣出神。

但她再也没有碰过舞鞋。

她试着找到其他兴趣爱好, 钢琴、手工、画画, 学了个遍。

后来才发现, 原来自己也不是非跳舞不可。

这世界是五彩缤纷的,人的出路并不是只有一条。

哪怕不当精益求精的天才,也没什么要紧。

几年后, 妹妹顺利通过高考,在某美院学习绘画。

她在那儿认识了一些朋友,经常和他们一起去野外写生。

某天, 她发给我一张风景画。

一只展翅翱翔、栩栩如生的鹰, 盘旋在辽阔的苍穹之上。

【姐姐,我望着蓝天白云,眼前突然飞过一只巨大的鹰。

【那一刻,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叫自由。

【因为你, 我就和这鹰一样, 拥有了无限大的天空。】

过了会儿,她又发了句:【姐姐, 我爱你。】

我笑着回她:【我也爱你。】

再几年后,我和许池结婚了, 彻底在上海安家。

婚礼当天, 爸爸悄悄赶了过来。

他对我说了几句吉祥话,然后就开始要钱。

我自然没给他,叫保安赶紧把他打发出去。

他骂骂咧咧说我不孝, 我说没事, 你还有个大胖儿子。

妈妈那边,我虽然不去探望,但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会定期反馈情况。

他们说妈妈还是疯疯的,经常拿着大喇叭追着人问:“你还我女儿命来!”

可惜, 妹妹现在活得好好的,还去了意大利深造, 行尸走肉的是她。

许池父母对我一直很好,婚后,我改口叫了“爸爸妈妈”。

当年的许老师, 也成了我和许池共同的“小姑”。

妹妹和他们的联系不算紧密,但她始终对许家人心怀感恩。逢年过节, 经常给他们送价值不菲的礼物。

爸爸妈妈不好意思要, 可收到之后,总忍不住大街小巷地炫耀——“我儿媳亲妹妹送的呢, 这品位也太好了!”

妹妹知道后哭笑不得。

干脆自夸道:“对啊,毕竟我可是个天才。”

我附和:“是是是,我的天才妹妹。”

其实在我眼中, 她一直都个完美小孩。

但再也不用背负那些曾强加在她身上的期望与光环。

她只要好好活着,就是这世界,给我最大最好的礼物。

【全文完】

场馆介绍
中国国家大剧院由法国著名建筑师保罗・安德鲁设计。国家大剧院在巨大的绿色公园内被一泓碧水环绕着的椭圆形银色大剧院,钛金属板和玻璃制成的外壳与昼夜的光芒交相辉映。国家大剧院的四周是部分透明的金色网状玻璃墙... ... 更多介绍
场馆地图
西城区西长安街2号
地铁1号线、1路、4路、52路、22路、10路中山公园站或者天安门西站
国家大剧院音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