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剧落寞，失落的不仅仅是艺人

更新时间：2025-05-09 04:15  浏览量：8

所评图书：

书名：《余音在野：乡村川剧团影像记忆》

作者：刘莉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2025年3月

川剧艺术在2006年被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这是一个已经接近于濒危、终结的地方曲艺品种。

近代以来，京剧长久不衰，并被列为国粹。近年来黄梅戏、越剧、秦腔、河北梆子以及东北地区的地方戏曲也焕发生机。而粤剧不仅在我国广东和香港地区有着很强的生命力，更是世界上很多华人地区延续至今的重要文艺形式。脱胎于粤剧艺术的粤语歌曲和香港电影，迄今为止仍然是中国重要的文化标签。

但相较而言，川剧却陷入了没落。20世纪60-80年代，川剧艺术在四川大地颇为鼎盛红火，很多城市和县城甚至乡镇都有川剧团。笔者的家乡四川内江隆昌，也曾有川剧团，但在20世纪90年代后期就悄然消失，在原有川剧团的地块上建造了商业街市。尽管近年来家乡县城又再度建造了大戏院，但光顾其中的大多是去看电影的孩子和青年人。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广义上的、文化意义上的四川地区，包括今天的重庆市，对于普通话文艺的粤语歌曲和香港电影的接受度相当高。曾有媒体报道，多位香港知名歌手到成都和重庆演出时，台下的当地观众大多可以轻松全程“伴唱”粤语歌曲。

虽然总体上，哪怕是京剧、黄梅戏、越剧等传统戏曲形式，相较于流行文化的接受度都是较低的。但是上述这些戏曲形式在各自所属的地域，忠诚观众数量、戏迷数量也显然多于川剧在四川地区的粉丝基数。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近日出版了长期致力于纪实、人文摄影的摄影师刘莉所著的《余音在野：乡村川剧团影像记忆》一书。书中以纪实性叙述，介绍了近年来陷入苦苦挣扎的四川各地民间剧团以及从业者，记述了人们的奋争、拼搏、无奈和困惑，穿插介绍了川剧独居特色的艺术形式和呈现魅力，如川剧包括高腔、昆曲、胡琴、弹戏、灯戏五大声腔。

书作者曾长期跟拍过四川16个民间剧团，目前已有7个剧院因各种原因解散，有6个剧团因市场萎缩难以生存挺严，41位川剧艺人离开人世。

《余音在野：乡村川剧团影像记忆》书中也反映出一个不容忽视的现实：不仅从事川剧艺术民间演出的群体、人员趋于老化，这些人员的生活非常清苦，而且更关键的是川剧观众群体的年龄也整体老化。

川剧演员老化的重要原因在于，哪怕曾经有中青年演员从事这方面的工作，收入实在太低，且朝不保夕，所以无法继续维持。

事实上，书作者跟拍的这些民间剧团所展现出的景象，大多数是在最近10多年来不同时期所呈现出的状况。2008年以来，四川盆地各地，从省会成都再到各地级市，再到县城，大多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城市化快速扩容的进程，而这很大程度上压缩了包括民间剧团在内的各类团体的活动空间——不仅如此，大量的旧城区、旧县城被纳入更新改造，城市和县城、乡镇居民的居住空间完成了重构：不仅地方变了，而且也必然脱离了以前的邻里关系。新的城市空间，更加洁净，更加便利，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更大。

这并不仅仅是发生在四川各地的一种变化，而是国内各地都不同程度上呈现的演变。南北东西各地，城市面貌趋同一致，商业氛围相似，文化生活和消费方式也越来越雷同。一个个小区分隔的围墙切断了过去由单位房、街巷组成的城市空间体系，小区公共空间的规模更小，替代了过去的城市公共空间，且不大可能发展和延续原有的戏曲艺术。

有人说，川剧等地方戏曲的观众基础太小，因而其消亡属于正常的文化和市场现象。但问题是，同样没有观众基础的歌剧，国内却有一些城市一步到位，斥巨资建造了洋气宏大的歌剧院。如果这些钱哪怕给出百分之一来支持所在地的地方戏曲，以政府购买或资助演出、文化下乡的方式来体现，相信仍然可以大大延长许多戏曲的生存周期。

事实上，文化全球化进行到21世纪，文化艺术的多样性、地方性本身成为了最深刻和时髦的主题。很多时候，我们以巨资去保护濒危的动植物，去修缮曾经的建筑，甚至花费高额资金建新然后做旧，但是到了中国各地的地方性文化项目上，却突然变得“理性”和“冷静”了起来。无论在日本、欧洲、美国，还是其他很多国家和地区，所谓的原住民文化、都市亚文化、少数族裔文化大多被纳入了非常完好的保护。

必须指出的是，与其他很多国家和地区的地方性文化、原住民文化、亚文化相比，中国各地的地方性文化、民族文化包括传统戏曲，大多反映着中华文明共同的价值信念。这也意味着，对于包括川剧在内的地方性文化艺术的保护、传承，所具有的政治和文化意义其实是不可低估的。